「我好想做愛。」
我的室友叫做尚恩,來自韓國,讀語言學校的原因是想移民澳洲。擁有摔角選手外表的他,意外有著一顆柔軟的內心;姑且先不評斷尚恩欲求不滿的言論,他在校園內其實是很受人敬重的存在。幾乎年屆不惑的尚恩,理所當然是在強調長幼有序的環境中成長,但他對待我們這些晚輩如同服伺長輩一般,若學校有年度最佳暖男的獎項,我想校長會毫不猶豫地頒發給尚恩。
「我們今晚去夜店好不好?去 Red Lion!」
「不要,我喉嚨發炎了,今晚想早點睡。」
看著尚恩熾熱的眼神,我冷冷地拒絕了他。
「拜託!」
「去夜店又不一定會打到炮。」
我再一次澆熄尚恩眼中的火焰,這次他徹底沉默了;自從來到碧瑤後,他每週末都往夜店跑,但從未跟哪個妹子發生關係,我還記得之前他說準備了很多套子但一個都沒用到的苦澀表情。
面對降至冰點的氛圍,我突然覺得尚恩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可憐。
「不然我幫你 Google 看看哪邊可以買春好了。」
身為一位專業的軟體工程師,用 Google 找到解答一向是我自豪的技能之一。
「不建議在碧瑤買春,鄰近的克拉克是較好的選擇……」
看到專業網站的分析評論,我頓時感到棘手,克拉克距離碧瑤可是有四個小時的車程,但一想到尚恩平時對我照顧有加,即便再艱難也要咬牙繼續搜尋。
「老師跟我說過學校附近有脫衣酒吧,你要去看看嗎?」
我突然想到老師上課時提到的內容,但詳細地點卻一時想不起來。
「我想去。」
尚恩的眼角閃過金光,看起來恢復了生機。
「可是我不確定地點在哪,你再等我查一下。」
我嘗試搜尋地點,但始終查不出來;尚恩看我束手無策便打開了 Kakao Talk ,在他的專屬群組裡發問。
「林東賢,出發囉!」
不一會兒,尚恩一臉笑意叫我出門,看來群組裡的朋友已為他解惑。
「不要把我算進去。」
「一起去,拜託!」
在計程車上我搜尋了尚恩給我的店名,只見手機螢幕上充斥著一筆筆負面評價,我試著請正在開車的老司機指引我們其他選擇,但尚恩卻示意我該噤聲了,他朋友一向真誠待人,此次推薦絕無半點虛假。
到了店門口,妖異的藍色燈光打在廊道,廊道的盡頭有一扇鐵門,門旁則站著兩個光頭壯漢。付了入場費,壯漢為我們打開鐵門,隨後又重重關上;門內略為昏暗而充滿菸味,中間有個矩形舞台,幾束燈光往台上照去,但舞孃並不在場上;舞台兩側是觀眾席,席位後方則有個吧檯,此時酒客並不太多。
一位穿淺色襯衫的中年男子從吧檯旁走出,領著尚恩跟我進入小包廂;我一臉疑惑的同時,男子已開始講解收費方式,不一會兒他就走出了包廂,再回來時他帶著十來隻穿著禮服的珍禽異獸進門,我身軀一震,內心直犯嘀咕,用眼神暗示尚恩該走了,但尚恩視而不見。
「尚恩,不喜歡的話我們就走吧!」
我強忍震驚拋出一句話,想跟尚恩取得共識。
「 我要這個。」
他笑著點了一個油花分佈均勻的小姐,我們今晚烤肉點了十一份三層肉,他吃了八份,看到他的選擇,無庸置疑地,他還想延續晚餐的好胃口,而且那位小姐長得很像我家附近早餐店的老闆娘,我私下都稱她花媽;每次走到店門旁就會聽到花媽對我說:「阿弟你來了喔!你要企上班了齁。」然後不疾不徐地,從收銀台下取出為我保留的香雞三明治。我很想提醒尚恩不要攝取過量膽固醇,畢竟快四十歲的他,可能今天就被心血管疾病反噬。
這時包廂裡的人全都注視著我,等待我的選擇。
「左邊數來第三位。」
我念頭一轉,想說隨遇而安,而此時好奇心也壓下了恐懼感,就當作開個眼界,隨便點了一位。
「 我叫做邦堤,你叫甚麼名字? 」
「賈維斯。」
「 賈維斯,你剛剛完全沒有看我,怎麼會點我呢?」
「我喜歡植物,你的禮服剛好是綠色的。」
「你好色喔 (green-minded)!」
我乾笑了兩聲,暗嘆這完全對不上頻率的幽默感。邦堤外表我不願多加評論,只能說這間酒吧的人資用人審美觀與我沒有共識,人鬼殊途的那種。
就座後,我開始對邦堤做身家調查;大致上是未婚懷孕後,前男友就拋棄了她,由於菲律賓禁止墮胎,她對家裡編了個理由離開馬尼拉,輾轉來到了碧瑤,目前白天帶小孩,晚間上班。
「妳沒想過再回去馬尼拉嗎?」
「我媽會殺了我的,但逢年過節我還是會回家,不過那段時間小孩就要交給朋友帶了。」
接著我們從料理及觀光景點話題接到了政治,又比較了各地區人民差異以及塔加洛語的髒話集錦;邦堤突然話鋒一轉,說我是位不懂得享受的客人, 要我好好學習尚恩。此時我轉頭看了尚恩一眼,想觀摩長者的遊玩方式。
只見尚恩面露淫笑熊抱大腿上的花媽,雙手上下游移;花媽則是神色自若,笑呵呵地打著尚恩的小手,顯然尚恩不是第一個這般猴急的客人。尚恩也不氣餒,手被打了就換個位置再次搓揉,就這樣你來我往,好不淘氣。
看著對面肉光粼粼,我想到某個 Youtube 影片中的廚師提到:對里脊肉充分按壓後可以做出美味的豬排,而尚恩現在就是那位廚師,只是他揉捏的花媽讓我食慾全無。
「你有感覺了嗎?」
邦堤見我深陷在充滿魔性的畫面中,在我耳旁問了一句,話音剛落,突來一陣廉價香水味撲鼻,接著菸味、酒味就在我的口腔蔓延開來,像有個密醫戴著洗碗用的橡膠手套,生硬地用手指攪拌我的舌頭,我心裡咒罵媽祖你幹嘛幹你祖媽!
面對強暴式的服務,我直接將邦堤推開,今晚花錢的是大爺,豈有小姐玩我的道理,我心裡忿恨不平,極度鬱悶,但我還是壓下跟她收錢的那股衝動。
「我不喜歡這樣。」
縱有千言萬語想脫口而出,但英文能力太差,也就只擠出了這幾個字, 我恨恨地望向邦堤, 但這股恨意中,有一部份是針對我自己,仔細想想此刻除了髒話以外,近乎詞窮。
「你別這麼害羞嘛!」
邦堤見我如此,毫不死心地想再嘗試第二次侵犯,彈指之間我眼前閃過了某位國中輔導老師的身影:「面對強暴犯千萬不能驚慌,保持冷靜,事後才有機會安全脫身。」 我血色全無,慘然一笑,而邦堤也在同時坐上了我的大腿,並抓住我的雙手往她身上摩擦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中年男子再一次現身,說明時間已到;此刻的我像是被玩壞的玩具,思緒幾乎靜止了,大腿也因為長時間重壓而麻痺了,真要說有甚麼活下去的理由,大概是離開這間酒吧。
「邦堤……可以下來了嗎?」
我虛弱地發出了幾個喉音,眼中飄過一絲死氣,邦堤總算從我身上離開。此時花媽右手勾著尚恩的後頸,左手在他胸口畫圈,想要尚恩多給一些小費;還沒等邦堤效仿,我便直接從錢包抽出一張鈔票給邦堤。
「不能再給我多一點嗎?」
「不行。」
「我覺得我剛剛很賣力呀!」
「但我完全沒有享受的感覺,所以不行。」
「好吧,那你能不能也給法蘭西斯一些小費?他的處境比我還糟。」
「嗯…..可以。」
邦堤帶著我去吧檯左側,原來法蘭西斯就是那名穿襯衫的中年男子,法蘭西斯難以置信地從我手中接下小費,用極為恭敬的語氣對我說了聲感謝,我向他點了頭便朝大門走去。
莫約在酒吧門口等了五分鐘,尚恩遲遲未現身,滿心想回宿舍的我此時毫無耐性可言,於是又走回了包廂;我盯著包廂門上的喇叭鎖,猶豫這門開或不開;這像是薛丁格對我開了個玩笑,也不知道開了門是穿著衣服的兩人抑或是全裸,若是後者,光是想像就令我倒抽一口大氣。
牙一咬、心一定,我最終還是選擇將門打開,但見包廂內空無一人;正當我覺得納悶,門後傳來一陣騷動,我的視線順著聲響向左後方延伸,我看到尚恩正貪婪地吸吮著花媽的嘴,雙頰凹陷,彷彿是要將對方內臟吸出一般。我愣在原地,此番情景堪比直視梅杜莎雙目。尚恩對我舉起左手,示意此刻不得打擾,右手則是在花媽的禮服內揉抓,他就像是 KTV 歡唱的人在最後插播了情歌王,拚了命享受超時的美好時光。
「尚恩,我在外面等你。」
我識相地關上門,拖著身軀穿越觀眾席,在鐵門旁等待,不一會兒尚恩就走了出來,滿面春風;而我向他一笑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哪裡是笑,分明是無聲的哭,所以尚恩沒有發現任何異狀。
「我要到她的電話 了!」
尚恩露出了滿足的表情,計劃著明天要將花媽約出。
「可是我不喜歡跟她接吻,她的舌頭好硬。」
「……嗯。」
穿越廊道的時候,尚恩抱怨了花媽的接吻技巧,我敷衍了事地回應了他,一回想剛才不堪的經驗,眼眶就泛滿了淚水,極度委屈;我含著喉糖,但始終覺得有股怪味在口中遲遲無法消散。
搭上了計程車,我看見沿路上有些人倒在地上;在碧瑤的深夜裡,這些不省人事的路人中,十個有八個是喝到斷片的韓國人,剩下兩個是還有一抹意識但忘記學校在哪的韓國人,他們也不驚慌失措,而是率性向後仰躺,融入街景。
回到宿舍後,尚恩開始打起了簡訊,想必此刻花媽佔據了他心裏的每一個角落;發送簡訊前,尚恩還要求我檢查簡訊內容的文法以及語句流暢度,若老師知道這不愛念書、不寫作業的尚恩此時為了英文付出了諸多心力,肯定是會含笑九泉。
「你超辣的!中午十二點半來學校找我,地址是……」
「這啥小?你確定這是你想傳的內容嗎?」
看著尚恩花了近半小時的嘔心瀝血之作,我不知該從何吐槽起,安靜地幫他修正了一些小錯誤,他接過手機後眼裡閃過一絲感激,然後按下發送鍵。
最後花媽當然沒有現身,尚恩也只能鬱卒地吃著學校的營養午餐,但他可能沒料到,兩個禮拜後他會在早上五點把我搖醒,一臉興奮的神情跟我炫耀在夜店吃了一個日本妹,但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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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尚恩看起來有當PM的資質XD
如果尚恩當PM我會崩潰吧orz